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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布满碎石的操场,我突然记起大一时的军训。那天气是无比的炎热,那氛围却是无比的肃杀。整个操场安静的时候似乎可以听见每一粒灰尘跌落的声音,沸腾的时候又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气势汹汹,令人生畏。那教官临时扮演了皇帝的角色,每一个简短而有力的口令容不得我们在身体或心理上有任何的抗拒,身上的劣质迷彩把我们深深套牢。我们整齐散开、聚拢,还有那痛苦的军姿定型。休息的时候我和田忠背靠着背,阅遍在场所有女生,我记得田忠坚定不移的延伸最后锁定在一个不断和周围人说话的女生身上。田忠说,你能追到她吗?争强好胜的我作出了无比肯定的回答。我也指着那个女生旁边的一个问田忠,你敢追她吗?田忠轻蔑地看着我,说,太没难度了,我要追那一个!顺着田忠的手指,我看到一名女留学生从南教走向北教。那确实是个性感而漂亮的外国女人。后来得知她叫苏珊娜,来自澳大利亚。
军训结束后第二天,齐小悦就成了我的女朋友,而田忠,每天用蹩脚的英语和那澳大利亚姑娘谈情说爱。之后,田忠每天除了和苏珊娜约会,就是疯狂的学英语。这是理论联系实际的最好例子。在开始的那段美好时光,全校师生每天都可以无比诧异地在校园各处清楚地看到田忠手牵着金发美女闲逛,或者旁若无人地打KISS。后来,校方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于是出面干涉。那天,苏珊娜哭哭啼啼地对田忠说了很多话,田忠费尽吃奶的力也没有搞懂,只好让她写下来。然后我们又费尽力气翻译成中文,大意是,学校告诉苏珊娜,如果继续和田忠交往,她将拿不到任何可以证明她在这个学校读书的证书。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时,澳大利亚驻我市办事处的一名负责留学生管理的官员也找到了苏珊娜,希望她“不要忘记来中国的目的”。
最终,这段感情在中外“联合打击”下宣布破产。
与此同时,齐小悦与我却在如火如荼的发展着。齐小悦是一个大胆而富于冒险性的女孩子——这是磁器口的算命先生说的。有次在上课的时候,齐小悦打电话问我:我们老师问共变现象间是否具有真正的因果关系。我说,这得看情况。马上,听筒里传来齐小悦回答问题的声音:我男朋友说,这得看情况!
上学期,齐小悦选修了一门美术课,每天下午,齐小悦都会抱着白纸、画笔、颜料等东西跑到我寝室,赶走我室友,关上门,命令我脱光衣服裤子——她要拿我当模特,她要画我的裸体!我无比痛苦而又略显兴奋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严肃而认真的齐小悦。一旦我抗议,齐小悦就会声称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如果我不愿意当模特,那她就只好去老师的寝室画。这招的确管用,每天下午吃饭前半个小时,我都会乖乖地给齐小悦打电话,“请求”她来画我的裸体。
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也是田忠最痛苦的时光。沉浸在爱河中的我有一次偶然碰到田忠,发现他瘦了,头发长得快把脸给裹住了,胡子把下巴都堆满了。然后得知他每天要靠安眠葯才能睡着。一时激动的我立马给苏珊娜打电话,简明扼要地告诉她,田忠快要死了!次日中午,苏珊娜领了个女生来找田忠,那女的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能言善辩,一见到田忠就滔滔不绝地说她仰慕田忠很久了希望能做朋友云云。田忠对那女的毫无反应,只是可怜地望着苏珊娜,苏珊娜说了句“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田忠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快倒的那一瞬间,那女的站过去,用坚挺的胸部顶住了田忠的身体。第二天,我们无比惊讶地看到焕发出新生命的田忠牵着那女生的手漫步在校园里。
我收起回忆,眼前仍是淅沥沥下着的秋雨,全身都湿透了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是那么的孤独而且可怜。所谓乐极生悲,是不是人在最幸福的时候必然会遭受致命的打击?
我的眼镜镜片被雨水所打湿,只看到一片模糊。我索性摘下,放进口袋。于是,我眼前的景物更加模糊不清。绝望的我摸出手机,开机,拨了田忠的电话,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齐小悦背叛了我。然后挂掉。两分钟后,我的手机铃声大作,我不再理会,任凭它无休止地响着。我在公路上朝着未知的方向快速奔跑,所经之处,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
天终于黑下来了,疲惫不堪的我蹲在地上,正前方一列火车轰隆驶过。我的心脏跳得厉害,浑身乏力而且燥热。我害怕就这样死在郊外,于是努力爬到公路上,迎面开来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快要接触我身体时戛然而止。我狼狈不堪地钻进车里,司机无比恼怒地看着浑身是水的我坐在柔软的座垫上,气势汹汹地问:去哪里!气若游丝的我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两个字:医院。
出租车奔驰在雨中,我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摁下接听键,传来齐小悦温柔的声音:喂,你不要生气了嘛,我炖了鸡汤,你快回来喝嘛!我轻轻地挂断电话,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