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

我总是抱怨重庆的天气,尽管我作为土生土长的重庆人,已经活了21年。

冬天的时候,厌恶严寒的天气,无论身上裹了多少衣服,累赘得像七老八十的人,可是全身依然感觉不到一点热意。我时常无奈的对朋友们说,我是冷血动物。

夏天,重庆的高温天气更是远近闻名。我赤裸着上身,踏着拖鞋,在寝室烦躁的坐着,身后是一架破旧的电扇呼啦吹着。热空气在室内翻来覆去,此时的我,没有食欲,没有性欲,什么都没有。

这是四月,可是我悲哀的发现,夏天已经来临,可以预见,重庆的夏天将会持续半年时间。

 

那天晚上,接到H的电话,让我第二天陪她去相亲,语气不容置疑,由不得我反对。

H是我小学同学、初中同学,现在继续是大学同学。H长得还算漂亮,据说军训时就有大二的男生追她,未遂。我跟H是不可能了,十二年的同学生涯都没有碰出任何火花,我都审美疲劳了。这学校极少人知道我跟H的关系,我懒得说,免得居心叵测的人可以散布谣言说我跟H青梅竹马云云。那不叫青梅竹马,如果那也叫的话,太恶俗了。

次日早上,星期六,早晨微凉的气温让我睡得相当舒服,八点半的时候电话将我震醒。

H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说,老子在F栋楼下等你半小时还不见人!

我十分清楚H的脾气,嘻哈着回应她:马上就下来了哈!注意形象,注意素质。

快速的洗漱,拖起衣服狂奔下楼,到一楼时,衣服才穿到身上。只见H恼怒无比的坐在F栋楼下那张沙发上,看见我下楼来,从一个提包里拿出一块面包递给我,我一边吃,一边整理我邋遢的头发。吃完后,H又递给我一袋牛奶,我毫不客气的接过来。

H给我讲,今天去见的是重大一名男生,大三,22岁,据说很帅。

我痛心疾首的告诉H,男人的价值绝不在于帅不帅,帅有个屁用啊,又不是找鸭子!

H一脸得意的反驳我,帅不是必要条件,但是一个男人又有才华,又有钱,同时有很帅,这样的条件能够拒绝吗?

我警告H,那样的男人存在的几率很小,而且不是普通女人搞得定的。

H说,所以啊,我要你陪我去看看,鉴别真伪嘛!

我说,我一个大老爷们,陪你去相亲,像什么话?你怎么不找你女性朋友啊。

H数落我无知:第一次相亲,必须要有男的陪的,因为不了解对方情况啊,万一遇到不测怎么办?让女同学陪我去更不行啊,如果那个男的条件不好,女生的本性就会使她暗地里讥笑我,并且到处宣传让我出丑,如果那个男的条件不错,我的女性朋友肯定会跟我抢的,至少也会嫉妒我。麻烦啊!

女人真麻烦。

走到石油路公交车站时,已经是九点多,刚好过了上班高峰期,人相对较少。我和H跳上一辆702的车,找了个位置坐下。车里空气十分浑浊,我感到很疲软,如大病初愈。H拿出她的手机,翻出短信箱,脸上似乎很高兴,我撇过去,只见一些肉麻的文字迎面扑来。

我不屑的对H说,看这短信我就知道那人没什么文化,就一个字形容,俗!

H合上手机,嘟着脸说,卑鄙,谁让你看我短信的!隐私懂吗?注意素质啊!

我无语了,苦笑着看车窗外。

40分钟后,到了解放碑。走下车,我打了个哈欠,对H说,其实我们应该坐轻轨的。

H白了我一眼,道:事后诸葛亮。

上午十点,气温越来越高了,我面无表情的跟在H后面,看起来好像是H带出来玩的弟弟。经过解放碑最新广场,人依然很多。重庆是一个典型的低收入、高消费城市,这里永远不缺玩的东西,永远不缺闲人,但是很缺人民币。

七拐八拐,H带我走到一幢名为“纽约·纽约大厦”的高楼下,修得十分气派。心里不由得对重大那小子佩服起来,也许真有钱。妈的,老子也去傍个有钱又漂亮有善解人意温柔多情的女人试试!

坐电梯时人很多,以至于我们不得不等5分钟左右才挤进去。电梯关门时一瞬间,我看到对面电梯里走出一对男女,两人都酩酊大醉,男的一手搂着女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住女人的胸部,脚都站不稳了,女的化妆很浓,双手紧紧提着自己的包……

电梯上到5楼,一家咖啡兼西餐厅,进门时两边的迎宾小姐把身体弯成90度,并大声颂道:两位欢迎光临!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H很紧张,因为我看到她不停的扯衣服或者按眼睛。这个19岁的孩子啊。

一位小姐企图引导我们坐在靠窗边,H说道,我找人,A3包房。

小姐微笑着把我们带到A3。门一开,只见一个戴着小眼镜、身着西装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正举着一个高脚杯。

我和H站在门口没有动,那个男人也没动,我们三个就这样凝固在那里,绝对是正宗的“写真”。直到服务小姐到来,尴尬的气氛才稍微缓解。

我和H坐在男的对面沙发上。

那男的问:你是H吧?我叫XXX。

H点点头,很淑女的回应:XXX,你好。

然后,H又介绍我,这是我哥哥。

那男的很友好的跟我握手,我们互相说好。

场面仍然比较尴尬。那男的不紧不慢的问H,学习忙吗?老师怎么样?食堂饭好吃吗?平时喜欢什么运动?看过哪些电影?喜欢哪位明星?听过哪些歌曲?去过哪些地方旅游?

H一个一个问题的回答,没有多于的,也没有任何遗漏。

第一轮对话似乎结束了。

那男的端起就被旁边的咖啡,一边用勺子调,一边问H,你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咖啡是哪里的吗?

我想完了,H看我在高三喝了一年的雀巢咖啡,肯定以为那个是最好的。

果然,H回答,雀巢?

那男的笑了笑,说,雀巢属于速溶咖啡,和真正的咖啡有很大的区别。世界上最好的咖啡是牙买加的蓝山咖啡,风味浓郁、均衡、富有水果味和完美的酸味,是咖啡中的极品。

H“哦”了一声。

又沉默了一阵,H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家是做什么的?

那男的迟疑了一下,回答:不好意思,这个不便透露,只能说,家父是经商的。

H又“哦”了一声。

 

我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对那男的说,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看看H,绝望而又幽怨的眼神。

离开房间,经过大厅,看见中间一台黑色富有光泽的钢琴,一位年轻女子轻轻的弹奏,旋律还算动听。

我没去洗手间,直接坐电梯下楼,行至对面一家冷饮店,要了一大杯加冰的柠檬,啜吸起来。背景音乐竟然是我很喜欢的爱尔兰歌手Cara Dillon的Craigie Hill。很舒服的在里面坐了半小时左右。

突然,手机响了,是H。我懒洋洋的接通,“喂”。没有回答。

但我能听到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街头声音。

我再次说“喂,H,说话啊”。

没有回答。

我走出冷饮店,手机贴在耳朵上,目光不停的四处寻觅H的身影。

突然,听筒里传来H的声音 :我在你斜后面椅子上。

我转过身,只见H坐在花台旁边的木椅子上,垂着头。

我挂掉电话,冲过去。H突然用双手把我颈部抱住,头靠在我肩膀上。头发弄得我好痒。

我拍了拍H的背,H什么都没说,但我感觉H在掉眼泪。

我说,H,我们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H头摇得根拨浪鼓时的,说,回去回去,我要回去。

我说,好好,我们回去。

我很自然的拉着H的手,H好像被我拖着走一样。走到轻轨临江门站,买票,和H钻进轻轨。城市的风景在炎热中逊色很多。

过了一个站,H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一位老人,我只好站起来,陪H抓着吊环。在轻轨轻微的晃动中,我仔细看着H的脸,虽然一如十几年的样子,但是又发现有稍稍的变化。H的头发被风吹到了眼睛下面,继而被泪痕黏住,我伸过手,轻轻的帮她弄掉。H把头又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轻轨冷静而又迅速的穿过这个浮华的城市,满城尽是陌生人,满眼望去都是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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