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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人世间只停留了35年,芥川龙之介却以惊人的才气得到日本当代一流的大师如夏目漱石、川端康成、黑泽明等人的高度赞赏,有“鬼才”之誉。其华丽的布局、巧妙的构思、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及关心社会民生的精神使他当之无愧的成为日本乃至世界文学史的大师级人物。
《罗生门》于1915年发表后当即引起轰动,1950年被蜚声国际的导演黑泽明改编为电影后,《罗生门》再一次受到全世界范围的广泛关注。需要说明的是,电影《罗生门》和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罗生门》并不完全一样,黑泽明将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罗生门》的故事和《筱(xiao三声)竹丛中》杂糅了一下,就变成电影《罗生门》的大致故事,最主要还是以《筱竹丛中》为蓝本的。
在《黑泽明自传》里提到:《罗生门》的“剧本写的非常好,但是把它拍成一部影片却未免太短了……同时我立刻想起:《筱竹丛中》已经有三个故事了,如果再创造一个新故事,就正好达到影片所需的长度。”
在芥川龙之介的原著小说里,罗生门作为一个标志性建筑,代表“人间地狱”。原来的京都里面有这么一道真正的门,据说是魔鬼消失之门。毁于战乱。
芥川龙之介在《罗生门》中,仅仅涉及到两个人物:家将,老婆子,但是却深刻的揭露出了当时日本社会的病态、国民的自私、人性的恶。
小说情节紧凑,步步进逼,环环相扣。芥川龙之介安排一个落魄的家将在京都附近的罗生门下避雨,与其说是“避雨”,不如说是无路可走的家将在思索“明天如何过”。家将在失业后犹豫着是否要做强盗——这是人性恶的最初表现。
接着,通过对家将的动作及心理描写,勾勒出了他“卑琐和胆怯”的形象。家将爬上罗生门的楼梯,看到尸横遍地,一股腐烂的尸臭迎面扑来,同时,一种强烈的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芥川龙之介没有交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不过我们可以猜想:当家将看到,满地尸体之中,还有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婆子,正在窥视尸体的脸,然后将那女尸的头发一根一根拔下来——就是这种对赤裸裸呈现出来的罪恶的感情让家将忘记了掩住鼻子。家将在突然之间,并不惧怕这毛骨悚然的场景,而是强烈的反感老婆子的“恶”的行为,芥川龙之介写道:“他觉得在雨夜罗生门上拔死人头发,单单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当然他已忘记刚才自己还打算当强盗呢。”
很明显,家将把自己对非常理的现象的嫌恶感归结于现实意义的“恶”,人性之恶,而忘记了其实他当强盗的念头也同样是恶。在坚信老婆子的作恶行为后,家将一个箭步跳上楼板,用刀挡住了在尸体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慌忙逃走的老婆子。老婆子一边喘气,一边说,她拔这女尸的头发是拿去做假发卖的,并强调,为了谋生才这样做,那个女士生前也是干的差不多的勾当。这平凡的回答让家将感到万分的意外和失望,但却激起了他的勇气,先前犹豫着的做强盗的勇气。家将下定决心,毫不拖泥带水的把老婆子的衣服剥下,把她踢到尸体堆中,扬长而去。在片刻之前,家将还企图做一个“正义的卫道士”,转眼间,邪恶念头占据心间,他丝毫不以为耻,借助老婆子的“恶行”成就了自己的恶行。
《罗生门》就是这样,把人性中隐藏的凶相一点点刻画出来,同时还表明:强盗不会承认自己的罪恶,强盗总能为罪恶找到借口,要么掩盖,要么否认,要么耍赖。因为天灾,因为人祸,因为信仰丧失,因为饿着肚子——这样他就不必为自己的恶行承担罪过,甚至可以大大咧咧地指责受害者。
芥川龙之介创作小说的特色在于,他不是把角色塑造成某种特定类型(如鲁迅成功塑造了阿Q、祥林嫂、闰土等具有典型意义的人物),而是通过具体故事的叙述,直指角色的内心世界。看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很少能看到作者自己对事件的评价,而是想方设法让角色表现思想,使得小说在整体上呈现出强烈的电影般的画面感。这种成功的叙述方法直接影响了黑泽明,他借助小说表现出来的直观冲击力用同样的手法处理电影,让电影的每一个镜头都使人惊心动魄,令斯皮尔伯格、张艺谋之流折服不已。
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活脱脱的表现出了日本国民的恶,同时也表现出了芥川对资产阶级虚伪的一面的强烈反感之情。芥川企图利用文字拯救社会而又充满无力感,现实状况令他十分痛苦——左翼文学的强大使具有无产阶级意识的芥川有着深沉的无力感,加上与生俱来的孱弱病体以及神经机能的障碍,太执着于艺术家的人生,对于自己有一天可能会疯狂以及才能的枯竭感到畏惧,这些导致他倾向只有自杀一途,没有其它方法可以解决的坚定意念。
有趣的是,芥川龙之介自杀前,在遗书上详细写下了自己尝试的各种自杀方法。他嫌弃“不美”而放弃了上吊;因为会游泳而放弃了“溺水”;而用手枪或刀子解决自己,采取这种手段的话“我的手一定会颤抖个不停,所以失败的可能性很高”;从高楼跳下来的话,“死状会很难看”。最终,芥川龙之介服用了大量安眠药,安静的失去。沉睡之前,他手里捧着一本《圣经》,这与老年的托尔斯泰如出一辙——都把改良黑暗现实的希望寄托在美丽而虚幻的上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