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斯坦得

林艺晨:
你好!

早上在整理书桌的时候突然想起你。想起你借给我的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想起我送给你的黑色封面上一个男人头像的博尔赫斯的诗集。

但是我突然惶恐地发现怎么也想不起你名字最后一个字该怎么写。开始时我猜的是“程”,那些日子里我总是喜欢冒昧地叫你“程程”,好像许文强喊冯程程的口吻,但你总是很生气的不许我这么叫。我又猜了“城”或者“诚”,但似乎这两个字有些别扭。我甚至想到了我的姓——“陈”,不过马上又否定了,没有这样的取名习惯吧。记得以前你叫“林茜”,碰巧和香港的才子梁伟文的笔名同音,后来你执拗地把自己名字改成了“林艺晨”——对,早晨的晨,我终于记起了!并且怂恿我也去改名字。我始终无法做到叛逆如你,所以至今我还是叫做陈华。现在,我更加不敢改名字,害怕有一天你给我寄信来却找不到收信人。

如同凡卡在信封上写“乡下 爷爷收”一样,我注定要写上“远方 林艺晨收”。我早该知道,自从那一年你一身轻松地离开学校踏上一列不知开往何处的列车开始,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希望总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被吞灭。接到你的第一封信,你说你在哈尔滨,全信只有两个字:好冷。待我试图通过哈尔滨的朋友寻找你时,你在西安的郊外给我写了第二封信。在沉闷的高三教室里读到你从伊犁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寄来的第三封信时,我终于发现再也赶不上你了。

你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上超过三天,你怕呆久了会产生感情、滋生眷恋。也许我只是你旅途中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上看到的有过一面之缘的旅客,在产生感情前,你毅然的逃离。选择放弃是我迫不得已的决定。逼我选择放弃则是你精心的策划。

不知你的旅行包里是否还有博尔赫斯或川端康成,是否有原版的爱尔兰歌手的打口碟,是否有过期了的摇滚歌手的演唱会门票。反正我是没有了,全部的全部,所有的所有,都在你离开的一周内一并尘封。我再也看不下去任何作家的书,因为没有你;再也听不进去任何歌手的歌,因为没有你;再也不会翘课去另一个城市看演唱会,因为没有你。

如果你没有给我那一个浅浅的如同春天里绽放的花朵的笑容,如果你没有问我那一句关于“雨”的意境的美妙诗句,如果你没有抓起我的手狂奔在倾盆大雨中,也许我不会这么轻易地爱上你。可是,林艺晨,你要知道,这些“如果”从来不曾是我恨你的理由,将来也不会有任何理由会让我恨你。

你是纯洁的,你是无辜的。你是个可怜的孩子让我不由自主的想抱紧你,给你温暖。

自从你在北京给我寄来一片深红的枫叶后,我再也没有收到你的信了。你是怕我跟踪到你的痕迹,还是疲倦地停留在了某一个小镇上?我不想再猜测下去,你想忘了我,顺便好让我也忘了你。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也不是最坏的。
我只希望,你会过得很好。

陈华
2008年1月7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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